美聯儲最嚴新規即將生效　原來仍是家賊難防

近期，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多名官員密集發聲，支持美聯儲必要時採取激進的加息策略以降低通脹。從歷史經驗來看，在通脹高企和失業率較低的背景下，美國經濟很難實現軟着陸。

為應對美國40年來最嚴重的通脹局面，美聯儲3月16日宣佈上調聯邦基金利率目標區間25個基點到0.25%至0.5%之間。這是美聯儲自2018年12月以來首次加息，也標誌着美聯儲自2020年3月以來為應對新冠肺炎疫情實行的零利率政策正式終結，開始步入新一輪加息周期。

不少人士擔憂，美聯儲加息幅度太小、來得太遲，效率太低，創新不足，遠遠落後於美國通脹形勢。但也有越來越多的經濟學家和投資者擔心，美聯儲如果為應對高通脹而大幅加息，將導致美國經濟衰退風險上升。

美聯儲是全球貨幣政策的實際主導者，一舉一動對全球有重大影響。但外界的「擔憂」之於美聯儲似乎是司空見慣。

美聯儲還有哪些讓人「擔憂」之處，乃至醜聞？醜聞背後的實質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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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嚴新規出台

2月19日，美聯儲正式頒佈了針對其官員參與投資及交易活動的限制新規，新規將於2022年5月1日生效。

這為去年鬧得沸沸揚揚的「官員成股神」風波摁下終止鍵。

除美國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成員和儲備銀行行長外，新規還適用於儲備銀行副行長、儲備銀行研究主管、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工作人員、系統公開市場賬户的經理和副經理、定期出席委員會會議的董事會部門主管、主席指定的任何其他個人，以及這些個人的配偶和未成年子女。

美聯儲預計，在進一步審查和分析完成後，更多工作人員將受到這些規則的全部或部分約束。

在外界看來，這是美聯儲全面禁止官員交易的最嚴新規：

「美聯儲高級官員不得購買個股或行業基金；不得持有個人債券、機構證券、加密貨幣、商品或外幣的投資；不得簽訂衍生品合約以及從事賣空或以保證金購買證券。此外，美聯儲高級官員將被要求提前45天發出不可撤回的證券買賣通知，獲得此類交易的事先批准，並持有至少一年的投資。在金融市場壓力加劇期間，也將禁止買賣。」

美國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2022年2月19日正式通過的這個新規則，於2021年10月首次公布，旨在通過防止任何利益衝突的出現，來增強公眾對委員會工作的公正性和完整性的信心。

【注】美聯儲由聯邦儲備管理委員會、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以及地方12家聯邦儲備銀行組成的。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最主要工作是利用公開市場操作（主要的貨幣政策之一），從一定程度上影響市場上貨幣的供應量。

此次最終成文的新規比2021年10月首次公布時更為嚴厲。

新規則還要求各地儲備銀行行長在30天內公開披露證券交易。此外，儲備銀行行長提交的財務披露將及時發布在相關儲備銀行的網站上。美國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成員提交的財務披露將繼續在政府道德辦公室的網站上提供。

新規則涵蓋的官員將有12個月的時間從規則生效之日起處置所有不被允許的財產。該規則自2022年5月1日起實施，但交易提前通知和預清算要求自2022年7月1日起實施。

具體來看，新規則包括：

禁止官員持有個股、行業基金、機構證券、債券、大宗商品、加密貨幣、外匯和衍生品合約，禁止參與融資融券交易；

官員必須提前45天發出不可撤銷的交易通知，買賣之前獲得事先批准，並持有投資至少一年；

美國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成員會議期間禁止交易；若上述時間要求跨越美國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成員會議，則延長一天，以符合美聯儲的靜默期規定；

金融市場壓力加劇時期將禁止交易；

地區聯儲行長將被要求在30天內披露交易，與美聯儲理事會成員和工作人員當前要求一樣；

這些規定將適用於FOMC所有成員、地區聯儲銀行第一副行長、FOMC工作人員、美聯儲系統公開市場賬户的經理和副經理、美聯儲理事會部門主管、主席指定的其他個人，以及所有這些人的配偶和未成年子女；

受影響的個人將有12個月時間處理不合規的持倉，新員工將有6個月的寬限期。

2

醜聞接二連三

短短五個月內，在美聯儲主席鮑威爾連任的關鍵節點，三位聯儲高官引咎辭職。這在美聯儲歷史上，尚屬首次！

第一位：2022年1月14日，本應於1月31日卸任的美聯儲前副主席克拉裏達，宣佈辭職。

美國媒體報道，依據克拉裏達對其個人2020年2月投資交易的最新披露，相關交易可能違反利益衝突原則。

當時，新冠肺炎疫情剛暴發，全球經濟面臨衝擊，美聯儲考慮採取救助措施。鮑威爾宣佈美聯儲救市措施前一天，克拉裏達購入了一隻股票型基金。

據《紐約時報》爆料，實際情況是，克拉裏達是在剛賣出這隻基金沒幾天後重新買回。克拉裏達2021年12月底修改對這一交易的說明，補充了之前「遺漏」的賣出。

馬薩諸塞州聯邦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敦促美聯儲「立即公開」與上述交易相關的全部訊息，以明確克拉裏達是否在交易中利用內幕訊息。

克拉裏達2018年9月起任美聯儲副主席，被認為是鮑威爾的「圈內人」。他曾在哥倫比亞大學任教，在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擔任投資基金經理12年。他入職美聯儲時，報告的資產估值在900萬至3900萬美元之間。

第二、三位：此前2021年9月，受炒股引發質疑，美聯儲下屬12家地區儲備銀行中兩名行長：當時的達拉斯聯儲主席卡普蘭和波士頓聯儲主席羅森格倫，同日辭職。

因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進行個人交易，與美聯儲在金融市場中的角色存在潛在衝突，羅森格倫及卡普蘭此前遭到外界廣泛批評。

波士頓聯儲披露的訊息顯示，波士頓聯儲主席羅森格倫去年在房產投資市場交易活躍，持有價值15.1萬至80萬美元的房地產投資信託，這些信託基金持有按揭抵押貸款支持證券（MBS）。

當美聯儲購買了近7000億美元的MBS時，羅森格倫在四個房地產投資信託中進行了多達37筆單獨的交易。

根據達拉斯聯儲提供的訊息，達拉斯聯儲主席卡普蘭在2020年進行了多次超過百萬美元的股票交易，其擁有27項價值超過100萬美元的股票、基金或另類資產。持股包括美股科技六大巨頭中的五家：蘋果、Alphabet和Facebook等。

披露訊息同時顯示，卡普蘭同時還買賣了iShares浮動利率債券ETF，該ETF跟蹤五年期以下債券的價格，並直接受到美聯儲利率政策和預期的影響。而卡普蘭正是美聯儲在利率問題上擁有投票權的成員。

除卡普蘭和羅森格倫外，美聯儲主席鮑威爾也捲入「炒股風波」。

對此美聯儲發言人回應稱，鮑威爾本人對美聯儲購買哪些市政債券沒有絕對發言權，對其家族信託的投資也沒有發言權，上述三人的資產持有和交易情況均被美聯儲內部道德官員判定沒有違反規則。

卡普蘭和羅森格倫辭職後，美聯儲於2021年10月發布針對高層更為嚴格的投資交易限制。

3

訊息外泄事件備受質疑

除了炒股風波，美聯儲的保密制度也曾備受質疑。

美聯儲2015年7月24日承認，因工作疏忽，美聯儲研究人員為2015年6月中旬貨幣政策例會準備的經濟預測報告在６月29日被髮布到官網上，美聯儲直至7月21日才察覺機密文件遭泄露。

根據這份預測報告，美聯儲研究人員預計聯邦基金利率2015年第四季度將升至0.35％。鑑於目前聯邦基金利率在0.13％左右波動，上述預測表明研究人員認為美聯儲2015年年內將加息一次。

與6月17日公布的美聯儲決策層季度經濟預測相比，研究人員預測的加息幅度更顯謹慎。在17位參加貨幣政策例會的美聯儲官員中，有15位認為應在2015年底前啟動加息，加息幅度應為0.25個百分點或0.5個百分點，分歧只是在加息一次還是兩次。

此外，這份報告的數據還顯示，研究人員對美國經濟的展望比多位美聯儲重量級人物的預測更為悲觀。

這份遭泄露的預測報告雖然由美聯儲研究人員準備，而非決策層制定的預測報告，但卻是美聯儲主席和理事判斷經濟前景的重要參考。鑑於其敏感程度和影響力，美聯儲一般會在報告制定5年後才公開。

美聯儲官員說，機密報告意外遭公開，應該是工作人員疏忽所致，但美聯儲方面一直沒有察覺，直到一名美聯儲經濟學家21日發現才意識到。美聯儲23日向美聯儲監察長報告這一事件，同時通報了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和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

鑑於訊息已經公開，美聯儲決定不從網站上撤下這一經濟預測，但24日晚就此發布一份更新版本的經濟預測，對先前版本中的部分數據作了修正，包括美聯儲對美國經濟增長的預期等。

這是美聯儲近年來發生的第二起敏感訊息泄露事件。

2012年9月，一份在市場上流傳的分析報告包含美聯儲貨幣政策會議紀要內容，而這些機密內容先前從未公開過。美國國會和司法部一直就這一事件展開調查。

多年來，美聯儲致力於完善保密體制，防止敏感訊息外泄。如今，美聯儲官員和工作人員在貨幣政策會議前一般不會發表相關言論；在會議紀要內容公布到官網前，參與報道的媒體記者會被要求暫交手機，進入封閉會議室瀏覽會議紀要內容，準備新聞稿件。

預測報告的泄露讓美聯儲再陷尷尬。

「很遺憾，防止美聯儲機密訊息外泄的內部控制體系再次缺位，」國會眾議院財政委員會主席傑布·亨薩林說，「如果只說美聯儲這些接連的訊息外泄事件『令人困擾』，這話講得就太輕了，（美聯儲）亟需提高可靠性的改革。」

4

職能混亂或是根本

有業內人士告訴庫叔，美聯儲本是一個私有機構，但具有國家特徵，肩負行使貨幣政策、監管銀行以及救助銀行等職責，對外某種程度上管理着世界金融秩序。

由此，造成美聯儲私與公的矛盾難調和。

中國政法大學教授、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朱偉一說，美聯儲視其不同職能而表現不同，時而靜如處子，時而動若脱兔。

如果是監管，美聯儲是輕手輕腳，點到為止。

希臘債務危機起爆，定時炸彈中有不少是高盛設計的金融創新產品。美聯儲也裝模作樣地對高盛進行了調查，查來查去，就沒有了下文。

如果是加息，美聯儲是百般不情願。如果華爾街遇到了困難，需要加息為其輸血，美聯儲是聞風而動，行動異常迅速。

美聯儲主席都是華爾街信得過的人，格林斯潘掛帥的時候，以長期低息為其奮鬥宗旨；伯南克主席則鐵腕減息，以救助華爾街。儘管如此，華爾街仍舊是不太放心，需要自己人親自坐鎮美聯儲。

美聯儲主席這把交椅很重要，但目標太大，華爾街並不便直接派上自己的人。那就退而求其次，佔據第二個要津。美聯儲共有12個分支機構，其中紐約的最大。紐約聯邦儲備銀行很重要，其領導相當於美聯儲的前線總指揮。

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紐約聯儲董事會主席由斯蒂芬·弗裏德曼擔任。斯蒂芬·弗裏德曼是馳騁金融界和政界的老將。1990—1992年期間，他是高盛兩位聯席主席中的一位，1992—1994年期間是高盛的獨任主席，任紐約聯儲主席期間仍然是高盛董事會成員。

他在高盛公司發家，歷任首席運營官、管理委員會主席和董事長等職。他在2002年至2004年期間擔任時任總統喬治·Ｗ.布殊的總統經濟政策助理兼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

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高盛遭到重創，申請轉為銀行控股公司，當年底得到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火速批准，同時獲得100億美元的注資。《華爾街日報》報道，高盛轉制期間，弗裏德曼任高盛董事，他本人還擁有大量高盛集團股票。這違反美聯儲規定。

紐約聯儲主管法律事務的執行副行長托馬斯·巴克斯特證實，弗裏德曼2008年12月和2009年1月買入高盛集團股票。但他稱這些交易「沒有違反美聯儲規定」。

美聯儲內部有政策，禁止其董事購買監管對象的股票。弗裏德曼購買高盛股票後又過了數周，才從美聯儲處獲得特殊准許。而在購買3.7萬股高盛股票之前，弗裏德曼已經持有高盛的大量股票。

2009年5月7日，斯蒂芬·弗裏德曼宣佈辭職，即日生效。

在弗裏德曼辭職消息宣佈前大約1小時，美聯儲公布針對19家美國大銀行的「壓力測試」結果，高盛安然過關。

美聯儲及其在金融危機中的表現給我們一個重要啟示：組織路線很重要。從人員安排上看，只要有可能，美聯儲由華爾街自己的人來領導，紐約聯儲則形同華爾街銀行的分支機構。

這條組織路線，在美國資本市場的監管機構中始終貫穿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