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子 ICON - 財經股票資訊及專家分析
快訊
資訊
    虛擬市場
    專家

    快訊

    資訊

    中國面臨糧食危機嗎?

    中國面臨糧食危機嗎?

    2021年5月22日13時07分,「共和國勳章」獲得者、「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因多器官功能衰竭,在長沙逝世,享年91歲。袁隆平是人類偉大的科學家,他研發的雜交水稻幫助中國解決了億萬人的吃飯問題。謹以此文緬懷袁隆平,致敬國之棟樑!

    幾乎一夜之間,「厲行節約,杜絕浪費」成為了社會焦點。這令還存有飢餓記憶的一代人立即緊張起來。

    國家統計局公佈數據顯示,2020年全國夏糧總產量2856億斤,比2019年增加24.2億斤。然而,國家糧食和物資儲備局官方發佈消息,截至2020年8月5日,主產區小麥累計收購4285.7萬噸,按年減少938.3萬噸,減少比例超過20%。2020年糧食穩定增產,國家儲備糧收購為何又大幅度減少?

    不久前,聯合國機構發佈《2020年世界糧食安全和營養狀況報告》,指出2019年全球有近6.9億人捱餓,比2018年增加了1000萬人,5年內增加了近6000萬人。到2020年底,約有8300萬至1.32億人因新冠肺炎疫情引發的經濟衰退而捱餓。

    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憂心忡忡:「我們的食品系統正在失靈!」全球真的面臨糧食危機嗎?

    本文從經濟學的角度,探討經濟全球化、中美硬脱鈎、農業技術與中國糧食安全的關係。

    本文邏輯

    一、中國如何養活十四億人?

    二、真正的糧食危機是什麼?

    三、逆全球化是否誘發危機?

    中國如何養活十四億人?

    中國會出現糧食危機嗎?

    目前,中文網絡上最有力的穩定言論是中國糧倉殷實:2010年以來,中國人均糧食佔有量持續高於世界平均水平,2019年超過470公斤,遠遠高於人均400公斤的國際糧食安全的標準線。大米、小麥、玉米三大主糧的國內自給率均在98%以上。

    受新冠疫情和洪水衝擊,中國夏糧產量依然達到2856億斤,增產24.2億斤,相較去年按年增長0.9%,創歷史新高。

    不過,這是從靜態角度看問題,沒能給出趨勢性的判斷:未來幾年是否發生糧食危機?

    從中國糧食增產動態過程——中國如何養活14億人,我們或許更能夠全面深入地認識這一問題。

    公開數據顯示,1978年以來,中國糧食產量整體呈上升態勢:

    1978年糧食總產量為3.04億噸,到1990年達4.46億噸,增長率高達46.7%。這一時期的糧食增產主要有兩個因素:一是農村土地產權改革,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提高了農民的積極性。二是現代農業技術的引入,如農業、化肥、農耕機械等。

    進入90年代糧食總產量穩定增長,但到1996年突破5億噸時,中國糧食產能遭遇了改革開放以來的第一個瓶頸。之後幾年糧食總產量持續下跌,2000年減產10%,2003年跌至4.3億噸,低於1990年的水平。

    圖:1978年-2019年中國糧食總產量(國家統計局官網)

    所幸的是,2003年後糧食持續穩定增產,2007年重回5億噸,2013年突破6億噸,2019年達到6.63億噸,再創新高。這一輪糧食的穩定增長,主要得益於全球化下的糧食結構優化。

    關鍵事件是中國在2001年底加入WTO。入世談判非常艱難,其中農業是極其敏感的議題。當時,國內有人反對説,如果讓美國農產品進入中國控制了國人的口糧,中國糧食安全得不到保障。但是,中國高層渴望達成農業方面的協議。

    1999年4月朱鎔基總理訪美。朱鎔基希望這次訪美能夠達成入世協議,但是當時美國的政治氣氛不太友好。

    據首席談判代表龍永圖回憶,朱鎔基到白宮對克林頓總統講:我們這次能不能簽,取決於美方的政治判斷,無非是三種可能,一個是不簽;第二是如果政治氣氛合適的話,就決定簽;第三是如果不簽的話,雙方能不能先簽署在農業問題上已經達成的那些部分的協議。

    為什麼當時朱鎔基急於達成農業方面的協議?

    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中國高層希望入世來緩解糧食壓力和糧食安全。當時中國高層的考慮是基於迫切的現實:九十年代中國糧食產量基本滿足需求,但處於偏緊狀態。從1996年開始到入世之前,中國糧食總產量卻持續下滑,人口增長率還在1.04%。如此,十多億人吃飯的壓力巨大。所以,中國希望通過國際市場來優化糧食結構和提高糧食產量,通過進口廉價糧食來養活更多人口。

    具體是怎麼做到的?

    入世後,尤其是2006年開始,中國糧食作物的種植面積保持穩定增長。其中,小麥、稻穀和玉米三大主糧的播種面積增幅較大。

    2008年之前,小麥種植面積低於2400萬公頃。2008年全球糧食漲價,中國加大了小麥的播種。從2009年開始,小麥播種面積均超過2400萬公頃。稻穀和玉米的播種面積也是從2008開始增加,稻穀到2011年穩定在3000萬公頃以上,玉米到2012年穩定在3500萬公頃。

    隨着播種面積的增加,小麥、稻穀和玉米的年產量也水漲船高,從而推動中國糧食穩定增產。

    另一方面,中國減少了大豆、粗糧、糖料及棉花的種植面積或比例,將更多的土地騰出來種植小麥、稻穀和玉米。

    圖:2006年-2016年中國糧食作物及三大主糧的播種面積,來源:大國糧商

    2001年,中國大豆播種面積為948萬公頃,到2012年播種面積下降到了717萬公頃。同時,年產量也從2001年的1540萬噸下降到2012年的1300萬噸。其中,2006年中國大豆主產區黑龍江種植面積按年減少了25%,2007年又比2006年減少了12%。

    另一個數據顯示:2002年中國大豆進口量剛超過1000萬噸,到2017年這一數據達到9556萬噸,增加了9.5倍。其中,2006年,中國大豆淨進口2800萬噸,約是當年國內產量的1.8倍。

    這種全球化的糧食結構優化完全符合大衞·李嘉圖的比較優勢理論【1】。比較優勢理論告訴我們「兩優相權取其重,兩劣相衡取其輕」,中國種植大豆、大米、玉米、小麥的成本都高於美國,但是大豆最甚。

    因此,中國的策略是:向美國進口大豆,國內多種植三大主糧(還有主糧安全考量)。

    中國首先是努力提高三大主糧的產量和自給率。美國的地形適合機械化耕種,亞洲多山林,機械化程度相對較低,只能在種子上發力。水稻方面,袁隆平的雜交水稻立下大功。袁隆平在1964年成功選育了世界上第一個實用高產雜交水稻品種「南優2號」。雜交水稻的成果自1976年起在全國大面積推廣應用,使水稻的單產和總產得以大幅度提高。此後,袁隆平團隊分別於2000年、2004年、2011年、2014年實現了大面積示範每公頃10.5噸、12噸、13.5噸、15噸的目標。最新育成的第三代雜交稻叁優一號,2020年雙季晚稻種植平均畝產達911.7公斤,加上第二代雜交早稻畝產619.06公斤,全年畝產達1530.76公斤,實現了周年畝產稻穀3000斤的攻關目標。 袁隆平的雜交水稻大大增加了中國水稻的產量和自給率。

    提高三大主糧自給率的同時,向美國進口比較優勢不足的大豆。以當前美國芝加哥期貨交易所的價格為例。按1:6.93的匯率折算,美國大豆價格約2855元(人民幣)/噸,中國大豆的期貨價格約3300元/噸,每噸差價達445元。在2008年之前,這一差價更大。

    同時,美國小麥期貨價格為1282元/噸,中國小麥期貨價格約2500元/噸,每噸差價高達1218元;美國期貨玉米的價格為921元/噸,中國玉米期貨價格超過2200元/噸,每噸差價高達1279元。

    可以看出,中美之間小麥、玉米的差價要大於大豆。這説明,通過十多年的採購,中美之間的大豆價差有所平抑。

    大豆是飼料的主要原材料。美國廉價的大豆是其肉類價格低廉的重要原因。美國生豬批發價每千克在8元(人民幣)左右,中國首非洲豬瘟衝擊,生豬批發價格每千克漲到30多元。如今國內的飼料原料不少來自美國的大豆。如果不是廉價大豆,中國肉類價格還會更高。

    圖:2019年中國主要糧食供需狀況(單位:百萬噸),來源:蘇寧金融研究院

    所以,入世以來,中國利用了國際市場資源,有選擇地調整了糧食結構,減少了大豆、粗糧等種植,採用進口替代的方式彌補,同時擴大了三大主糧的種植面積,從而形成了今天中國糧食的基本盤。

    如上圖,大米、玉米、小麥是中國三大主糧,自給率超過98%。玉米和粗糧的年需求規模在2億噸以上,大米和小麥在1億噸級別。大豆需求量不小,在一億噸級別,佔全球大豆消費需求的30%。但產量很低,只有1528萬噸,而且庫存不足,年進口量達到9410萬噸,進口依賴度接近90%。【2】

    這是中國養活14億人口的基本盤。這基本盤表面上是糧食高自給率的結果,但其實是建立在全球化糧食資源優化配置的基礎上的(如今全球各國皆如此,以下分析)。反過來説,如果逆全球化持續,中美硬脱鈎,中國的糧食基本盤或生變。

    這是中國糧食安全的短期隱患。

    真正的糧食危機是什麼?

    入世後,中國利用全球化資源優化了國內糧食結構,提高了糧食產量。這裏的全球化資源包括商品資源,還包括關鍵的農業技術資源。

    種子技術革命,是現代農業增產的根本動力之一。美國是全球最大的種子出口國和技術強國,美國孟山都、杜邦和先正達三巨頭控制了全球三分之一的種子銷售。

    中國是全球種子進口大國。種子進口國高度集中在美國、荷蘭和日本三個國家,其中對美國的進口依賴度是最高的。

    2000年開始中國種子進口總額持續增加,從7740.87萬美元,增加到2010年的30122.98萬美元。中國種子進出口貿易長期處於逆差態勢。其中,2006年種子進口總額達到了32837.51萬美元,逆差額達到最大的23300萬美元。

    在全球前十名國家種子進口貿易總額中,中國在2000-2010年間的進口佔比遙遙領先。其中,2002年、2003年進口佔比超過90%,2008年、2009年和2010年均超過80%。

    比如,美國黃沙大豆是1990審定的高產品種,在美國畝產高達千斤以上。次年,引入中國,畝產也接近千斤。不過,中國的種植成本比美國高不少。這是為什麼?

    除了種子外,農業機械、農藥化肥及現代化大農場管理也是現代農業革命的關鍵。

    上個世紀40年代,美國農場開始大規模引入聯合收割機,糧食生產效率大幅度提升。美國約翰·迪爾公司是世界上最大的農業機械製造商。它與凱斯紐荷蘭、愛科集團和日本的久保田佔據了世界農業機械市場的半壁江山。最近20年,中國大面積普及農業機械。近些年,嶺南丘陵一帶都引入了小型聯合收割機。

    化肥中的氮,原本是二戰中炸藥的主要成分。戰後,原本軍用的氮和硝酸鹽生產工藝民用化,農業化肥技術突飛猛進。尤其是六十年代後,矮稈雜交種子研發成功,使作物在吸收化肥後不會倒伏,化肥在美國農場大規模使用。美國科赫肥料和CF肥料是世界級肥料製造商。最近幾十年,中國糧食增產得益於化肥技術的進步,但存在過度用肥的問題。

    再看農藥。以草甘膦為例,草甘膦又稱除草劑,可以快速高效地控制雜草,大大節省了人力。美國孟山都開發了抗草甘膦的轉基因作物,主要是大豆、玉米和棉花。在這類轉基因品種上使用除草劑,效率高且不傷害作物。目前,這三大作物分別佔據了美國栽培面積的90%、67%和67%。美國孟山都、杜邦和先正達還是農藥生產巨頭佔據了全球一半的農藥銷售。

    從經濟學的角度,耕地的肥力會呈現遞減規律,從而導致糧食產出持續遞減。這是當年馬爾薩斯做出悲觀判斷(馬爾薩斯陷阱)的主要依據。只有提高技術水平,推動邊際遞減曲線右移,才能避免糧食產出持續遞減。這就是現代農業技術解決糧食危機的經濟學解釋。

    但是,另一個角度反映,中國農業技術水平還比較落後。我這裏引用彭博社專題文章《耕耘世界—中國在全球佈局以防糧食危機》中的數據【3】:

    化肥使用量:中國每公頃農田的化肥施用量接近600千克,遠超世界平均線,是美國、印度、巴西、法國的兩到三倍。另外一個數據顯示,中國農藥施用量也是歐美國家的一到六倍。

    究其原因主要有兩點:一是户均耕地面積小,規模經濟不足;二是國產化肥、農藥技術偏低。

    這説明中國農耕還處於粗放狀態,技術含量、經濟效率和規模經濟偏低。浙江大學谷保靜在《美國科學院院刊》(PNAS)上發表的文章通過量化統計顯示,户均耕地面積每增加1%,每公頃化肥和農藥施用量分別下降0.3%和0.5%。【4】

    為什麼中國的農業技術水平整體偏低?

    主要原因有三:

    一、農業技術水平上游的育種、化工、高端製造缺乏競爭性。

    中國90%的農作物品種是由500多家科研院所完成的。據統計,目前全國市場上有1萬多個合法品種,其中有種植面積的僅有3000多個,佔30%左右;有70%左右的品種種植面積很少,甚至沒有種植面積。【5】另外,農業、化肥的上游原料及技術主要在中石化、中石油手上。

    二、糧食下游收購市場缺乏競爭性,糧價偏低抑制了積極性。

    三、農產品及技術進口受限制,降低了國內市場的競爭性。

    中國加入WTO時只保留了八種商品的進口國營權,其中包括糧食、棉花、植物油、食糖、化肥五類。

    四、農村集體土地缺乏流動性,難以產生規模經濟,抑制了經濟效率、農業機械及農業技術進步。

    彭博社專題文章顯示,中國93%的農場佔地面積小於2公頃,美國89.3%大於5公頃。澳洲每個農民耕作面積為156公頃,美國為73公頃,法國為25公頃,中國只有0.5公頃。【3】

    中國「碎片化」經營的原因是,在現有的農村集體土地制度下,土地很難流轉。很多農民既在城鎮打工,又兼顧種植少量的地。在種情況下,施肥用藥偏於粗放,大型農耕機械無法派上用場。

    農業技術和土地制度抑制了農業經濟效率,導致農民流失,土地荒蕪,村莊荒涼。

    浙大谷保靜團隊調研全國範圍內逾2萬農户發現,在「打工」與「種地」之間,存在一種預期收入的競爭關係。研究量化分析認為,18畝是一個臨界點。耕作面積超過18畝後,農民才覺得專心農業勞動比進城打工更為賺錢【4】。但是,中國的户均面積遠低於這個規模。

    在經濟現代化進程中,農業人口轉向工業,農村人口轉向城市,是大勢所趨。比如,1900年,41%美國人是農場工人,現在只有不到1%美國人在農場工作;1940年,美國有700萬人在農場,但現在只有2萬。

    這裏需要區分客觀因素和主觀因素。客觀上,農業是天然的「計劃經濟」,受限於氣候、土壤及季節周期。農業的土地、農民無法在全球化市場中流轉,也影響了農業效率。工業多數不受此氣候和季節周期限制,資本和高級人才可跨國流通,工業效率較高。農民傾向於從農業流轉到經濟效率更高的工業領域賺取更多收入。

    如果經濟資源是自由流動的,工業的經濟效率對農業和服務業產生溢出效應。大量農民在工廠中賺取更多的收入,然後購買更多的糧食、食品,從而帶動農業增收。於是,一些農業技術工人、資本也會進入農業,提升育種技術,擴大種植規模,使用農業機械。如此,農業的效率限制逐步會被農業技術進步解放。

    最後,農業與工業之間形成一種競爭動態平衡。正如今天的美國,84%農產品由大型家庭農場提供,大型農場帶動了農耕機械工業發展。美國農業飛行員一年的收入不低於商飛飛行員。

    但是,如果主觀因素,如市場壁壘、土地制度、糧食收購等,抑制了農業技術進步和效率提升,那麼農民、人才、資金、土地會長期從農業流向工業領域。這是中國糧食安全的長遠隱憂。

    逆全球化是否誘發危機?

    結合以上短期隱患和長期隱患,我們可以看出,糧食安全並不能簡單地看自給率。

    通常,糧食危機出現之前有些預兆:

    一、突發世界性災難,如大規模蟲害、大型自然災害及世界性金融危機。

    2020年發佈的《全球糧食危機報告》稱,2019年遭受嚴重糧食不安全的原因來自3個方面:衝突、氣候變化和經濟危機影響的國家,有10個國家出現了最嚴重的糧食危機。這10個國家人口合計佔全球糧食危機總人口的66%,即8800萬人。

    如今新冠疫情席捲全球,短期內未必會造成世界性糧食危機,但會讓原本存在糧食安全及飲食健康的貧困地區雪上加霜。報告指出,截止到2019年底,全球有1.35億人口處於糧食不安全狀態,其中7500萬兒童發育不良,1700萬兒童消瘦。受到新型疫情大流行和蝗災的影響,預估2020年底,這一數據將會增加一倍,超過2.5億人。

    二、糧食進口大國開始屯糧,同時通過補貼等方式加大本土糧食耕種面積,政策上應對可能爆發的糧食危機。

    三、糧食出口大國開始限制或停止出口。

    四、輿論上出現糧食危機與糧食保障兩種獨立言論,後者以安撫社會情緒,防止民眾搶糧、屯糧。

    我認為,最需要提防的反而不是第一個預兆,而是第二三四個預兆。為什麼?

    真正引發糧食危機的並非供應不足,而是人為造成的糧食供應受阻。根據蘇寧金融研究院研究數據,2019年全球穀物供給量26.19億噸,超過全球穀物26億噸的需求量,2015年以來,穀物產量持續超過需求量。【2】

    從全球範圍來看,糧食作物供大於求。當前,全球累計庫存穀物8.17億噸,創千禧年來的新高在全球完全無產量的情況下,全球各類的糧食儲備仍能滿足5、6個月的需求。

    但是,當前糧食安全的真正威脅是逆全球化及全球供應系統受阻。

    經濟學家阿馬蒂亞·森指出,在許多饑荒的實例中,食物的供應能力實際上並未顯著減少。導致大規模饑荒的原因是社會和經濟因素,如工資降低、失業、食物價格昂貴、食物分配系統崩潰等,這些因素造成了社會中某些羣體的人們陷於飢餓。

    這位出生於印度孟加拉灣的經濟學家,在九歲時親身經歷了1943年孟加拉大饑荒,這次饑荒造成了三百萬人死亡,是近代人類歷史上罕見的饑荒災難。經他後來研究,如此巨大的人口損失,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因為饑荒發生時,糧食供應是足夠的,但不論市場路徑、政府路徑都未能將食物送到災民之手。

    森大部分時間投身到拯救饑荒與貧困的工作之中,他有句廣為流傳的名言:「事實是顯著的:在駭人聽聞的世界饑荒史上,從來沒有一個獨立、民主而又保障新聞自由的國家發生過真正的饑荒。無論在哪裏,我們都找不到這一規律的例外。」

    不過,這句話如今需要放在逆全球化大背景下考慮。新冠疫情和中美硬脱鈎可能加劇糧食資源的全球化供應及配置。

    首先,各主要國家糧食的自給均依賴於全球化市場。

    雖然全球各國糧食的平均自給率超過八成,但這是全球化優化資源配置的結果。

    根據蘇寧金融研究院的研究數據【2】:

    美國、加拿大、俄羅斯、阿根廷和歐美是全球主要的糧食出口國。其中,美國是最大的糧食出口國,出口總量超過1億噸,約佔全球總出口量的四分之一,品種以大豆和玉米為主。中國是第一大糧食進口國,進口品種以大豆為主,進口量佔全球大豆總產量的27.5%。

    俄羅斯出口小麥和混合麥為主,總量為3185噸。美洲和歐洲以出口小麥為主,合計佔全球比重的90%左右。亞洲和非洲是小麥的重要進口地區,其中亞洲佔比超過40%,非洲佔比超過20%。亞洲人習慣使用大米,生產了全球80%的大米,同時出口大米數量佔全球化比重也接近80%。

    美國、巴西、阿根廷是全球玉米產區,出口量佔全球市場的70%以上。亞洲是全球玉米的主要進口區,亞洲進口量佔全球市場的40%以上。

    所以,當今世界各國較高的糧食自給率,是建立在全球化糧食分配的基礎上的。中國大量進口美國的廉價大豆,騰出更多空地種植小麥和稻穀。日韓大量進口歐洲、美洲的小麥和玉米,更多的資源生產稻穀和發展高科技農業。

    一旦逆全球化,全球糧食資源配置受到限制,那麼全球各國糧食的平均自給率將會下降,部分國家可能面臨糧食危機。

    目前,已經有部分國家開始阻止、中斷糧食全球化供應。新冠疫情期間,越南禁止了大米出口。塞維爾亞停止了葵花籽油和其它農業物資出口。哈薩克斯坦禁止小麥、胡蘿蔔、糖和土豆等農產品出口。埃及在2020年3月28日開始停止了三個月的豆類產品出口。

    全球第二大糧食出口國俄羅斯在2020年4月份宣佈停止向除了歐盟以外的國家出口小麥、大麥、玉米、混合麥等各種穀物。這是俄羅斯近10年來的首次實施穀物禁運。實際上自2020年4月以來,俄羅斯、白俄羅斯、哈薩克斯坦等原11個獨聯體國家,陸續暫停了對中國的大豆出口。

    所以,作為全球第一大糧食出口國,美國是否實施出口限制,對全球糧食安全起決定性影響。通常,美國不會採取極端手段。但是,如果中美矛盾升級,不排除糧食禁運或主動減少進口的可能性。

    目前,全球四大糧商中,邦吉、嘉吉和阿奇爾丹尼斯米得蘭都是美國公司。他們與法國的路易達孚控制了全球80%的糧食交易量,掌握了定價權和全球糧食供應鏈。

    如果美國禁止向中國出口糧食,或者國際糧商行使價格控制權,亦或是中國減少採購美國糧食,如之前對美國豬肉實施進口限制,那麼,對中國糧食市場造成第一波衝擊的是肉類價格上漲。因為中國糧食進口主要是大豆,年進口量超過8800萬噸,佔國內大豆需求總量的84%,佔全國糧食進口總額的73%,而進口大豆是家畜飼料的主要原料。

    第二波衝擊才是大米、小麥、玉米等主糧。雖然這三大主糧的自給率高,但一旦大豆進口出問題,容易對主糧自給率造成衝擊。如果大豆進口終止,中國需要騰出耕地種植更多大豆,否則大豆及大規模的豆製品價格將快速上漲。由於中國大豆產出率很低,要滿足超過1億噸的年需求量,將消耗大量的耕地。如此,小麥、玉米、大米的種植面積將減少,進而衝擊主糧供應。

    所以,大豆進口可謂牽一髮而動全身。可能有人覺得,大豆不是主糧,對中國整體糧食格局構不成威脅。但其實,大豆的年需求量與小麥是一個級別的,比大米少一些,佔大米、玉米、小麥、大豆、粗糧總需求量的11%。

    值得注意的是,糧食供應具有很大的乘數效應。大豆單品進口額大幅減少,在豆製品和肉類市場的反應會放大,進而擴大了主糧及整體物價水平上。這主要是由市場預期造成的。糧食安全問題極其容易引發經濟風險,物價騰貴,通貨膨脹。

    原農村農業部副部長屈冬玉曾表示,糧食安全包括數量安全與結構安全。中國糧食進口超過10%將對全球市場構成巨大沖擊,主糧進口1%作為調劑可以,5%對世界的影響就會很大。

    比如,2020年夏糧雖然增產,但國家糧食和物資儲備局收購小麥卻大幅減少。主要原因是農户及糧商預期糧價上漲而「惜售」,國家糧食和物資儲備局為避免糧價波動而減少收購。

    監測數據顯示,2020年7月底前後各主產區小麥價格在每斤1.12至1.22元左右,較去年同期每斤高0.02元左右;早秈稻價格為每斤1.12至1.4元左右,較去年同期每斤高出0.04元左右。

    最後回到農業技術上,全球化糧食供應根本上是由技術支撐的,致敬偉大的科學家袁隆平!

    本文由《香港01》提供

    於本流動應用程式(App)或服務內所刊的專欄、股評人、分析師之文章、評論、或分析,相關內容屬該作者的個人意見,並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