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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洲盃不行了?不,是足球不行了

    歐洲盃不行了?不,是足球不行了

    作為一個十幾年的足球迷,在歐洲盃開幕一周之後,我終於確定了一件事,歐洲盃不行了。

    開賽至今,除了艾歷臣的意外讓大家又關注了一波心臟相關的急救問題,本屆歐洲盃最大的「新聞」居然是一個有點無厘頭的場外事件:C朗拿度在葡萄牙隊賽前新聞發佈會上,移開了擺在面前的兩瓶可口可樂,舉起了一瓶礦泉水,説自己只喝礦泉水。

    隨後身為歐洲盃主要贊助商的可口可樂市值一度下跌40億美元,於是兩件事迅速被簡單粗暴地聯繫到了一起,C朗拿度這一舉動讓可口可樂損失40億美元」之類的標題開始出現。

    這就是本屆歐洲盃面臨的尷尬境地,場外的插曲遠比場內的精彩關注度更高,人們津津樂道的是C朗拿度到底會不會被歐足聯處罰,多位球員跟着模仿起了他移開可樂的舉動等等,至於C朗拿度在一天後打破了歐洲盃決賽圈階段進球紀錄的事,似乎並沒有什麼人在意。

    過去世界盃和歐洲盃都是擁有全民關注度的體育賽事,每屆賽事都會吸引大量的泛球迷羣體的目光,這些比賽在一個又一個夏天成為人們談論的對象。

    雖然歐洲盃的關注度並不能和世界盃相提並論,但回想起來還是會有像2012年歐洲盃巴洛特利思考人生這樣破圈的熱門梗出現。

    雖然2012年聽上去不算特別久遠,但的確已經是徹徹底底的兩個時代,那時候微博還屬於新興事物(思考人生的梗正是在微博上發酵開來),門户網站和紙媒依然在體育賽事報道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信息流和短視頻還沒有誕生,我們還遠沒有擁有像現在這般豐富的娛樂消費形式。

    於是像歐洲盃這樣的大型體育賽事就順理成章地佔據了注意力的 C 位,畢竟一場比賽的勝負和一名球員的表現都會在第二天成為大家的熱門談資,甚至嚴苛一點説,在內容消費供給並不充分的時代,很多人會被迫去關注足球,僅僅是為了不被落下而已。

    對於中國的70後和80後來説,足球有着非常特殊的意義,它是央視這樣的國家級媒體平台在中國普及開來的過程中,傳播度最廣、國民度最高的體育賽事,幾乎伴隨了兩代人成長的記憶,在很長一段時間那一代人對足球的特殊感情也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年輕人對足球的審美趣味,但當95後甚至00後成為主力收視羣體,70後和80後對足球的熱情不可避免地減退後,對於這一代沒有足球「歷史包袱」的年輕人來説,看足球已經不是一個必選項。

    同時在如今這個高度分眾化、內容嚴重過剩的時代,每個人都可以輕易找到自己的興趣部落,每個人都有自己一套完整的獲取信息體系和娛樂方式,泛球迷羣體不需要再為了跟上熱門話題,把自己扔進並不真正熟悉和熱愛的足球世界,相比於規則相對複雜的足球,吃一吃富二代和女網紅的瓜顯然是更容易的,又或者誰還沒有看不完的劇綜,刷不完的短視頻,打不完的王者榮耀呢?

    也許在某種程度上,足球已經和這個時代的審美漸行漸遠。不久前歐洲的多家豪門球隊鬧了一場短暫的「革命」,試圖成立歐洲超級聯賽,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歐超聯賽牽頭人之一、皇馬主席弗洛倫蒂諾就直接表示,一場90分鐘的足球賽事真的「太長了」,所以現在的年輕人不喜歡看足球了。

    這個觀點並不是沒有道理,在短視頻時代,一部90分鐘的電影都可以被幾分鐘看完 xxx 所取代,更何況是一場可能連進球都沒有的足球比賽。

    在迎合「被無窮無盡的信息流產品把注意力切割到以秒為單位」的年輕人這件事上,籃球似乎做得比足球好一些。

    NBA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節奏更快。根據 Basketball Reference 的數據,進入2000年來,NBA的場均三分出手從14個飆到了34個,每場比賽回合數從90個漲到了破100。

    每一個回合變得更短,帶給觀眾的反饋更迅速,隔三差五還會奉獻出杜蘭特獨得49分三雙這樣的個人英雄主義故事。從賽事本身到場外敍事,NBA 籃球背後的美式節奏顯然要比足球背後的歐洲精神,更容易觸達年輕人。

    實話實説,作為一個還算資深的球迷,對於這屆歐洲盃關注度如此之低,我還是非常遺憾的。

    從個體層面來説,這意味着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吃串喝酒看球的體驗感勢必會大大減弱,而從更宏觀的層面來説,它其實也是足球身上所附着的那些精神屬性正在喪失的明證。

    如果沒有疫情在全球的爆發,本屆歐洲盃原本是在2020年舉辦,而去年恰好也是歐洲盃誕生60周年,所以歐足聯早早就做出了要在全歐範圍內舉辦歐洲盃的決定,這其實也是對歷史的一次回望,因為歐洲盃在誕生之初可謂是阻力重重,多支強隊都沒有參賽,但最終它還是成為了戰後彌合歐洲傷痕,世紀前後歐洲一體化進程的重要象徵。

    時隔一年之後,歐洲盃終於得以順利在全歐10個國家、11座城市順利開啓,雖然依然有22%到50%觀眾上座率的限制,但是當看到匈牙利布達佩斯體育場已經可以坐滿61000名觀眾的場面,還是會給人以歐洲團結在一起形成共同體,共克時艱的振奮感。

    但這種振奮感確實非常短暫的,畢竟除了疫情這個所有人共同面臨的困難,歐洲內部所面臨的衝擊還有很多,過去這些年歐洲一體化進程不斷受挫,英國脱歐、經濟發展嚴重不均衡、難民潮種種問題也是接連爆發,歐盟內部早已經是裂痕不斷,為什麼連法國總統馬克龍都會公開站出來,反對帶着典型美式資本攻城略地氣息的歐洲超級聯賽?

    原因就是在某種程度上足球已經是歐洲一體化最後的一塊遮羞布,而伴隨着歐超聯賽的短暫抬頭和歐洲盃關注度降低的現實,這塊遮羞布已經被揭開了不止一角。

    雖然天才球員在世界的其他地區仍在持續不斷地誕生,但不可否認的是,足球始終是歐洲精神的重要象徵,歐洲對於足球運動的「改造」也不可不謂不成功,藉由資本的力量和現代化的管理手段,足球運動呈現出了和以前完全不同的面貌。

    過去來自南美的天才還可以在自己的土地上肆意揮灑天賦,但現在在他們還尚未成年的時候,就會被歐洲俱樂部帶到歐洲,進入到完整嚴密的青訓體系之中,成為系統化甚至工業化足球的一部分,而這種體系也決定了如今歐洲在足球競技水平上對其他地區的碾壓式存在。

    但這種標準化和工業化足球的硬幣的另一面,其實正在淡化和消解足球能夠在20世紀後半葉成為世界第一大運動的合法性。我們已經多次提到過,足球之所以能夠在上世紀7、80年代達到關注度的一個高峯,是和風起雲湧的民族獨立和解放運動密切相關的。

    那時候足球場就是戰場,在和平年代,第三世界國家力爭要在足球場上完成對老牌資本主義國家的痛擊,那時候足球場是民族國家展現自我最好的舞台。

    在馬拉多納去世的時候,我們曾經這樣説過,過去幾十年阿根廷人樂此不疲地尋找着下一個馬拉多納。但我們其實也都知道,除非再來一個「冷戰」的時代,否則我們也很難遇到下一個馬拉多納了。而這或許正是在我們的心目中,足球越來越「不行了」的原因。

    正是曾經那樣一個風起雲湧的時代,才將足球徹底推上了神壇,而到了如今這樣一個不再風起雲湧,戰爭、國家、民族、意識形態對抗這些前現代議題,已經被階級對立、種族不平等、小眾邊緣人羣權益這些後現代議題所部分取代的時代,和那些精神象徵被牢牢綁定的足球,也不可避免地要從神壇跌落。

    國家之間的強烈對抗性已經是過去時,五大聯賽內部俱樂部之間的爭奪才是人們最為熱衷的話題,球員們也不會再像過去那樣在球場上擺出劍拔弩張的姿態,因為資本頻繁的流動意味着球員間的交集越來越多,甚至未能成功的歐超聯賽正試圖在某種程度上剝離掉足球和城市、工人階級之間的連接。

    要知道這是足球運動從誕生之初就賴以生存的根基,但因為身處一個全球化的時代,足球俱樂部完全可以像一家跨國企業一樣生存,靠着萬里之外的異國球迷的關注,同樣可以賺得盆滿缽滿。

    從普及度和參與人數來看,足球似乎還是世界第一大運動,但作為對比,籃球這樣節奏更快,擁有更多自帶流量的超級明星,同時又和潮流文化緊密結合的運動,顯然更對 Z 世代年輕人的胃口,也不斷地在動搖着足球作為世界第一大運動的地位。

    但説到底,「世界第一大運動」這個事情,或許就已經是一個偽命題。

    當商業力量完成對各種運動的收編和改造,當精神屬性和象徵從各種運動中被不斷剝離,當一個個信息繭房在不斷原子化的個人周圍形成時,體育運動可能已經沒有上世紀那樣的能力,去打造一個個足夠有感染力的敍事,吸引所謂「幾代人」了。一個所有人都會不自覺地投入關注的世界第一運動?不,那東西我們早就不屑啦。

    本文由《香港01》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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