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歐美制裁俄油博弈　看大國爭取石油定價權如何機關算盡｜伽羅華

中國於2013年成為全球最大的石油淨進口國後，爭取原油定價權隨之被提升到全局和戰略的高度地位。隨着2018年3月上海原油期貨上市，中國政府爭取定價權的努力初見成效，但石油產品所衍生的石化產業遠較其他大宗商品產業來得廣而深，實際上圍繞石油定價的角力非常複雜，強如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也不是自己說了算。

單憑石油交易數據，便可窺見歐美對油價走向的影響力。市場估計，全球今年每日原油需求量為9,970萬桶，全年便需求364億桶，以每桶油價100美元計，現貨市場的交易額為3.64萬億美元，表面規模龐大，但與紐約及布蘭特兩大期油市場相比，卻是小毛見大毛。

若按今年初芝加哥商交所的日均成交推算，全年紐約期油的交易量為4,380億桶，同樣推算倫敦今年全年的布蘭特期油的交易量為2,700億桶，兩者合計為7,080億桶。雖然期貨市場的槓桿功能或許讓它可以交易較現貨市場更大的規模，但期貨市場規模相當於現貨市場近20倍，期油價格無疑較現貨價更具市場參考值，而兩者中又以布油的指標性較紐油為強。根據洲際交易所期貨顯示，該所交易的石油合約有六成參考布油。

內地於2018年推出人民幣計價的期油市場，目的之一是以最大原油消費國的市場力量，配合人民幣計價的期油合約，爭取全球油價的部分定價權，但以交投量而言，內地期油市場並未發揮相應的影響力。這裏沒有低估人民幣期油市場的作用，只是人民幣並非自由兌換，參與內地期油市場的國際中介難在國際市場進行對沖，就算是內地中介，很多時都要在倫敦通過外匯交易進行對沖，而且對沖不限於石油合約，也包括其他大宗商品。

期油市場重要參與者 石化產業產值萬億美元

除了人民幣因素外，不少人忽略了一批期油市場的國際參與者。

石油及天然氣產品衍生了最龐大的石化產品，全球約有700間超大型煉油及石化設施，生產簡單如尿素、甲醇、聚氯乙烯、液化石油氣、純對苯二甲酸（PTA）、乙二醇/ 甘醇（EG），PVC、聚丙烯（PP）以至塑料等石化及化肥產品，這些跨國石化廠商便是期油市場的重要參與者，而且只有英美的期油市場有如此體量，讓萬億美元產值的石化產業進行大手實時的對沖活動，這是對油價最敏感的產業鏈環節，僅僅略低於以國家為主導的石油進出口國家。

石油市場的供求關係很多時是石油出口國與進口國間的博奕，當中以控制全球四成出口的OPEC對油價最具話語權。然而，自從俄羅斯今年2月入侵烏克蘭後，石油市場出現翻天巨變。首先，歐美對俄制裁將全球石油市場一分為二，一是合規市場，二是受到制裁的俄油的灰色市場，其次是石油的定價權由OPEC轉移至石油進口國之勢。

OPEC若剔出俄國 美施壓沙特增產石油或得逞

隨着歐美加大對俄國油氣的制裁，近日俄羅斯退出OPEC之說甚囂塵上，若OPEC剔出俄國，將削弱其油價的話語權，作為OPEC首腦的沙特阿拉伯，原希望向中國出售更多石油，並傳出願意收取人民幣作代價，但這事似已不了了之，一則中國可能以更低價格購入俄油，而美國亦不樂見太多石油產品以人民幣定價。據外電引述消息稱，美國正施壓沙特增加原油供應，冀圖幫助歐盟購入更廉價石油，而沙特已同意增產，更加反映沙特在定價權方面唯美國的馬首是瞻。

隨着歐盟上周正式批准第六輪對俄制裁，希望至今年底削減9成由俄國進口至歐盟的石油產品，但豁免了經管道進口的俄油，可以容許匈牙利和幾個毗鄰的歐盟成員國購買。據能源顧問公司Energy Aspects估計，至年底流入歐盟的俄油將大降至每日50萬桶，是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之前的兩成水平，目前歐洲每日接收約220萬桶，佔俄羅斯的石油產品出口總量的一半，或約120萬桶的日產量。

俄國的石油及天然氣銷售一直是其主要的財政收入，今年首季度相關的油氣收入便佔其聯邦預算收入近42%。目前歐盟每月斥資約100億美元向俄購買油氣產品，隨着禁運措施落實，俄國將失去這筆重要的外匯收入，但歐盟亦需要高價從其他地方補購油氣產品，令首季油價曾衝高至每桶130美元高位，現時油價仍維持在100美元以上。

至於歐盟不買的俄油，主要是流向中國和印度兩大原油消耗國。據新加坡Kpler分析師估計，5月最後一周有多達7,900萬桶原油通過海運流向中印在內的國家，為俄烏戰爭前同類海運的2,700萬桶原油的兩倍多。雖然中石油及中石化等大型央企對購買俄油的態度審慎，但內地中小型油商仍躍躍欲試，對價格敏感的印度買家對俄油更是趨之若鶩，根據路透社編製的貨品跟蹤數據，俄國於3月份由印度的第十大石油供應商身份升級至4月份的第四大。

歐盟倫敦擬海事保險制裁俄油 或影響中印進口

上周英國《金融時報》引述倫敦勞合社保險市場（Lloyd's of London）的消息，該社將同意配合歐盟將制裁俄國的領域擴大至海事部門，有關措施最快下半年公布，是繼該社今年較早前收緊對俄國航空及航天保險後的舉措。

消息並補充，制裁最大的難點是如何判斷所載石油是產自俄國，部分保險公司可能會放棄承保任何從特定港口出來的船隻，這將產生更廣泛的經濟後果。例如俄羅斯港口也是哈薩克石油管道出口處，但哈薩克沒有受到制裁。一旦對海運保險施加制裁，俄國來亞洲之路亦受影響，國際油價可能再起翻波。

總言之，無論歐美如何全力制裁，只要俄油足夠便宜，總有部分自然而然流向它需要的市場，或許俄國從中取得的收入不足以完全替代歐盟，但要全面打擊俄油的灰色市場殊非易事。正如人們試圖營造一個合規市場，總有一個不合規或灰色市場伴隨而生，只因為原來的合規市場根本未能滿足真正的市場需要。

【財經專欄】大盤漫談．伽羅華

資深財經傳媒人，多年來見證金融市場蛻變，在即食資訊年代，堅持深入調研和理性分析，現以自由人身份從事商業諮詢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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