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聯儲局釋放政策變化信號的意義

當地時間11月30日，美國聯儲局主席鮑威爾在與美國財長耶倫共同出席美國參議院的聽證會時表示，由於美國經濟表現強勁，加上持續存在的重大通脹壓力，美國聯儲局可能在下次會議上討論加快縮減購債規模。這一新的說法意味着聯儲局的貨幣政策將出現新的變化，向着收緊貨幣的方向加速推進。而這一新的變化對於美國乃至全球而言具有多重的含義。

鮑威爾新的講話中，最大的變化在於放棄了美國聯儲局今年一直堅持的「通脹暫時論」。鮑威爾承認，最近幾個月，價格上漲的幅度要大得多。他表示，現在是時候停止使用「暫時」一次來形容通脹了。這一變化意味着聯儲局的官員與市場的看法趨於一致，即通脹可能會更高而且持續的時間會更長。通脹問題在全球的蔓延正推動全球央行貨幣政策轉向的趨勢。

對於鮑威爾本人而言，這種態度的改變意味着美國聯儲局的貨幣政策會更加迎合美國政府。在獲取連任聯儲局主席之後，鮑威爾態度的轉變，一方面表明其已經卸下了包袱，不願意被市場所左右。而另一方面，實際上也表明其在政治上緊跟拜登政府的節奏。在美國日益高漲的通脹壓力下，這一問題實際上已經不再是一個經濟問題，更加演變成一個政治問題。從美國要求OPEC+增產和石油消費國釋放戰略儲備的動作，即可以看出，拜登政府需要在中期選舉之前，證明其在維護物價穩定和居民利益方面，是一個有作為的政府。作為掌管貨幣政策的官員，鮑威爾的這一表態其實是符合美國政府期待的。

同時，如鮑威爾所言，目前是一個改變態度的好的「時機」。這實際上是在指新的OMICRON病毒變種的出現，使得對於未來經濟的預期發生了改變。市場普遍的看法是新的病毒可能會延緩經濟增長，延緩供應鏈恢復的進程，使得通脹會持續更長的時間。這種新的變化，給鮑威爾作出適時的改變提供了一個理由，避免了美國聯儲局政策調整帶來的信用損失，也避免了之前判斷失誤的尷尬。有分析人士評價認為，「將通脹重新定義為『非暫時性』的做法不僅是合情合理的，而且是一項明智的、無成本的政治舉措。畢竟，通貨膨脹已經成為美國普通民眾和華爾街共同的心頭之患。」雖然放棄了用暫時來形容通脹，但鮑威爾重申，他仍然預計明年通脹會下降，因為導致價格上漲的部分因素可以追溯到疫情引起的供需失衡。

與市場預期不同的是，在新的疫情反彈之下，大部分市場人士認為，隨着疫情延續，經濟恢復進程受到阻礙，會推遲美國聯儲局縮減寬鬆和加息的節奏。鮑威爾也表示，OMICRON變異毒株和最近新冠病例的增加對美國就業和經濟活動構成了下行風險，並增加了通脹的不確定性。但與預期相反，鮑威爾表示，聯儲局可能在下次會議上討論加快縮減購債規模。他還強調，縮減購債不應被視為加息即將到來的跡象。這一態度意味着在未來一段時期，聯儲局的貨幣政策目標將從關注就業轉向關注幣值穩定，從而應對越來越顯著的短期通脹風險。實際上，就美元流動性而言，目前實際上聯儲局逆回購規模的增加，已經表明市場上美元流動性已經處於飽和狀態，寬鬆貨幣政策對於經濟的正面影響越來越弱，即使經濟未來放緩或者下行，也難以起到支撐作用。

這一出乎預期的變化，給美國資本市場帶來巨大的震動。在鮑威爾講話之後，美國股市即出現大幅下跌，當日收盤，道瓊斯指數跌1.86%，納斯達克指數跌1.55%，標普500指數跌1.9%。美元指數最高升至96.65。油價跌勢也進一步加劇，截至收盤，WTI原油跌4.58%。布倫特原油期貨一度大跌超7%，收跌4.54%。但在鮑威爾講話後，聯邦基金利率期貨顯示加息預期重回明年6月。這與新的OMICRON病毒爆發之前的預期並沒有大的變化。對於美股而言，在美元升值、國際資本回流的預期之下，美國聯儲局政策改變也不完全是壞消息。不過，已高度泡沫化的市場實際上處於十分敏感的時期，任何不確定因素都可能引起美股短期的大幅波動。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美國市場可能還是反應過度了，表明美國市場的信心仍十分脆弱。

美國聯儲局加快縮緊寬鬆步伐意味着美債收益率的上升，從而推動美元向更加強勢的方向改變。對於國際市場而言，這會帶來資本回流美國的趨勢，對於新興市場而言，則面臨着「縮減恐慌」的考驗。當然，目前聯儲局還沒有作出實質性的政策改變，從亞洲、歐洲資本市場的反應來看，目前還沒有引起大的震動。由於經濟恢復的進程不同，歐洲央行、日本央行仍採取觀望的態度，繼續釋放流動性給予市場資金支持。這些情況，使得發達經濟體的資本市場仍能夠對沖美國聯儲局政策預期變化的短期影響。未來國際市場的變化，仍取決於幾個因素，一是新的疫情的發展情況；二是美國聯儲局是否會如鮑威爾所言採取加速縮減購債的行動；三是美國拜登政府新刺激計劃的實施進展。但最主要的還是在各種因素影響下未來通脹趨勢變化。通脹的變化也會影響到其他主要經濟體，他們可能陸續跟隨美國聯儲局縮減寬鬆的政策趨勢。

對於中國而言，由於中國採取較為嚴格的防疫措施，基本維持了國內經濟和資本市場的穩定，預期美國聯儲局政策變化短期內還不會帶來大的影響。從長期來看，美元強勢所帶來的能源價格下跌會減少輸入型通脹的壓力。中國央行仍然會繼續堅持「以我為主」、「穩字當頭」的政策基調，保持中國國內經濟的穩定，以繼續享受所謂的「疫情紅利」。這其中最重要的是保持人民幣匯率穩定，以建立對外部形勢變化的防火牆。

最終分析結論：

美國聯儲局主席鮑威爾在最新講話中改變了對於通脹的看法，強化了加快縮減寬鬆的政策預期。就全球而言，世界經濟和資本市場的趨勢性變化還不明朗，仍具有很多不確定因素，但通脹問題將越來越成為各種矛盾集中的焦點。

本文轉載自安邦智庫12月1日「每日金融」分析專欄，原標題為「美國聯儲局釋放政策變化信號意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