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反腐 | 「懂行的二次元」貪官和「8700萬」的青眼白龍卡

反腐主題電視專題片《零容忍》在近日熱播，片子通過案例分析和貪官懺悔向觀眾展示了國家最新反腐成果。「小海鮮」、「期權式腐敗」、「冬住三亞夏住貴陽，春秋住深圳」等片中細節成為輿論場熱詞。

在《零容忍》中，大老虎的貪腐不斷擴寬着民眾對貪官認知的下限。例如第一集中，據公安部原副部長孫立軍描述，行賄人多次向其送上銀行卡、美元、公司股份，一盒「小海鮮」裏就藏着30萬美元。僅歷年所收受「小海鮮」，至案發時已累計摺合人民幣9000多萬元。

貪走骨癌女孩救命錢全部扔在麻將桌上的低保辦主任、標榜自己清廉卻索要各地高檔別墅的政協主席、老子前台批煤兒女後頭撈錢的黨組副書記…… 貪官們行為的惡劣，令人髮指。

《零容忍》格外吸引觀眾的部分，可能還有官員的獄中懺悔。收受「海鮮」的孫立軍舉了一個小例子，「我從來沒有過闖紅燈的歷史，到了公安部之後，我認為我闖紅燈是很合理的。」 有了權力就想闖紅燈，便是孫立軍權力觀極度扭曲的生動體現。

又如第三集中，受賄超3.5億的遼寧省政協原黨組副書記劉國強直言：「他們給我的錢，我始終覺得有點應該似的。」 不難看出，貪腐行為已經被其自我合理化了。

今晚八點，專題片《零容忍》將播出最後一集《永遠在路上》，通過浙江省委原常委、杭州市委原書記周江勇案，安徽滁州市基層公職人員張雨傑貪污鉅額公款案等典型案件，透視反腐敗鬥爭的長期性、複雜性、艱鉅性。

其中這位貪污公款數千萬元、購買頂級網遊裝備的基層公職人員張雨傑，和他的青眼白龍卡曾一度引起現象級圍觀。

在動漫《遊戲王》中，力量足以匹敵神的「青眼白龍」卡，全世界僅有4張。2019年，為紀念《遊戲王OCG》推出20周年，官方發售了一套青眼白龍紀念卡。這一批純金打造、擁有真品證書的「白龍」，全球限量500張；但進過法院、擁有「司法檔案」、從80元被競拍到8700萬的「白龍」，則舉世無雙。

當貪污7000萬的人是個「懂行的死宅」

去年六月，安徽省滁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曾在阿里拍賣公開拍賣（刑）被執行人遊戲卡牌一張。拍賣吸引了一萬八千餘人報名、兩千一百零五次競拍，半小時內這張名為「青眼白龍」的卡牌價格一路飆升，在價格來到8732.6098萬元時，被官方中止拍賣。

這張全球限量發行五百張的黃金版20周年紀念卡，當時售價為20萬日元，含稅總價為21.6萬日元，約合人民幣1.2萬元，目前市價大概在20-30萬人民幣左右。相比80元的起拍價、100元的保證金，對於卡牌玩家而言，這場法拍不失為一次撿漏良機。

標的調查情況表顯示，該青眼白龍游戲王紀念卡牌，使用年限不明，長久未使用，無任何配件及說明書。儘管法院標出了「品牌真偽不詳，僅供參考」，但參考被執行人的其他拍賣品，這張青眼白龍為真品的可能性極大。

青眼白龍的原主人，是涉嫌貪污7000餘萬的安徽滁州基層公職人員張雨傑。其家中還被收繳出鑲金鑲鑽的PS4手柄，兩台限定版PS4 Pro主機、多台Switch主機、外星人電腦，以及大量索尼及蘋果電子產品。如網友所言，「嫌疑人看起來是一個懂行的死宅」。

但比95後公職人員貪污7000萬更魔幻的是，本次法拍的消息在6月初發酵出圈，想撿漏的看熱鬧的搞事情的，數以萬計地聚在了21日下午四點開始的線上拍賣中。

拍賣開始的幾分鐘內，價格和漲幅都還是相對正常的。但從價格在60萬被直接拍到100萬以後，「白龍」就像是化身火箭，1000萬、2000萬、3000萬……幾乎每秒都有新價格，比特幣見了也要汗顏的程度。一場正常的法拍至此徹底走歪——在哄抬「龍」價的鬧劇進行到30分鐘時，法院下場，中止拍賣。

當拍賣變成狂歡場

當我們時隔半年再回頭看那場拍賣和隨後的造梗狂歡時，戲謔感更強了。

8700萬的拍賣價已經超過了嫌疑人的涉案總額；而《遊戲王》主人公海馬收購公司時身價是10億日元，約合人民幣5880萬，也遠不及現實世界裏這張青眼白龍卡；網友戲言，甚至再努把力就能趕上KONAMI本家的市值……

而一張卡牌之所以能拍出如此天價，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惡意抬價和法律意識淡漠的綜合結果。比青眼白龍卡的8700萬更離譜的，則要追溯到B站2017年拍出的「98億」。

2017年1月23日晚，B站在拜年祭上拍賣有特殊編號如「22」、「33」、「2017」以及「2233」號的限定版2233娘手辦。一位名為「三**菌」的用户以98.77億元拍下編號為2017的手辦，但隨後該用户表示無力支付競拍款，並向B站致歉。

根據當時的淘寶頁面出價記錄，這款2017號手辦價格一開始還在數萬元範圍內競價，但在競價漲至10萬元後逐漸失控，並在不到20分鐘的時間裏上升至98億元。

根據此前拍賣規定，如果拍賣流程沒有問題，惡意競拍是要付出代價的——「競拍不買」要支付最終成交價格5%的違約金。天價之下，好在淘寶最新規則中已經刪除了此項條款，「三**菌」逃過5億罰金。

交易關閉後，在競拍中真實出價最高的用户「t**8」以手中的2233號手辦，置換2017號手辦。2233號手辦被收回公司，於辦公區作展示之用。「98億天價手辦事件」最終以B站自己出面收場落幕。

而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處理結果，大約並不能讓人們記住教訓。

法拍不可兒戲

事實上，司法拍賣悔拍是要負法律責任的，萬萬不能當做B站拍賣玩。

據阿里官方在拍賣當天下午發布的温馨警示，司法拍賣中悔拍將面臨保證金不退還、補差價、行拘刑拘等處罰。當天下午16時32分，法院以「拍品與競拍價格嚴重不符」將拍賣叫停，提前避免了「喜提一副銀手銬」的發生。

對此，北京金誠同達（上海）律師事務所許中華律師告訴藍鯨記者，如果競買人悔拍，在民事層面，按照規定他要彌補二次拍賣價格和第一次拍賣價格之間的差價，但是在本案中，由於拍賣價格和市場價格相差太大，彌補差價並不合理也不容易執行，所以惡意競買人更可能面臨司法拘留、罰款甚至是刑事責任。

一代珍稀卡牌的拍賣狂歡與荒誕結局的傳播，就此構成了一場大型普法教育。

實際上，司法悔拍早有處罰先例。據人民日報報道，2019年1月，競買人徐某某在沒有購買意願，明知資金不足，無力支付拍賣款的情況下，在競買中惡意抬高價格，連續出價16次將起拍價11萬元的拍品抬高至4600萬元。

月工資1000餘元的徐某某自然無力支付拍賣款，最後因惡意競拍行為嚴重干擾司法拍賣秩序，妨害法院正常執行工作，損害其他正當競買人合法權益，被司法拘留十五日，並處罰款10萬元。

據法制日報評論，伴隨網絡時代到來，網絡司法拍賣在法院拍賣中所佔的比重越來越高。表面上看，網絡司法拍賣只需鼠標一點，門檻很低。但和傳統司法拍賣一樣，網絡司法拍賣的法律風險一點也不少。惡意悔拍嚴重影響司法拍賣秩序，浪費司法資源，對於這樣的行為應該嚴格依法予以處理。

或許在今晚，通過《零容忍》觀眾將了解到更多青眼白龍卡背後的貪腐故事。無論貪腐還是干擾法拍，可能最後都要高歌一曲《鐵窗淚》。畢竟召喚青眼白龍，是需要祭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