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家私募失聯背後　老闆成「高危」職業

上周，全球大類資產價格劇烈波動，股票等風險資產普跌，黃金等避險資產大漲。投資者的恐慌情緒傳導到A股市場，私募基金也是「雪上加霜」。

實際上，開年以來，私募基金的日子普遍不好過。

據私募排排網數據，截至1月底，共有1131只私募基金跌破傳統預警線，即淨值跌破0.8，其中11家百億私募管理的84只基金「中招」。另有460只私募基金跌破止損線，即最新淨值低於0.7。

開年產品淨值受挫，私募機構倍感壓力。2月24日，知名私募基金大佬、深圳東方港灣投資管理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東方港灣」）董事長但斌在社交平台宣佈，旗下所有產品累計淨值在1元以下的，不收取管理費，直到淨值回到1元以上。

儘管這一決定將導致公司收入減少近1億元，帶來經營壓力，可是但斌認為，2021年春節後至今，東方港灣的A股和港股投資沒有做好，如果給客户賺不到錢，就不該收管理費。

評論區裏一片讚揚，但在基金從業者看來，這在二級市場的私募領域是非常普遍的現象。

雪球副總裁夏凡認為，此舉從行業長期發展看，積極意義在於明確了私募基金管理人最終要踐行「買方價值」。但同時也需考慮到，淨值1元以上的投資者同樣面臨虧損，該如何安排？另外，像東方港灣這樣的大私募基金可以慷慨放棄一定收入，那麼在生存線附近徘徊的小私募基金該怎麼辦？

的確，但斌的「免費」決定發出後，牽扯出的行業問題也值得進一步探討。但眼下的情況是，動盪的資本市場，讓整個私募行業淪入「悲慘世界」，下一步何去何從？

私募通常分為一級市場和二級市場兩大類，二級市場主要做股票、期貨，而一級市場主要投資一些還未上市公司的股權，類似PE、VC機構。雖然都叫私募，但一級市場和二級市場之間有着天壤之別。

但斌重點涉足的是二級市場，有私募基金管理者告訴《財經天下》周刊，目前除降低管理費之外，安撫客户、降倉、自購、對沖等，成為近期私募經理的重點工作。

而對於一級市場的私募來說，尤其是這兩年投了房地產、P2P和中小微企業的私募機構，大多都血本無歸。新聞裏也時常出現私募基金老闆跑路、傷亡的消息。

私募老闆成「高危」職業

今年2月，年僅40歲的上海環懿私募基金實控人高杉，在失蹤近一個月後，屍體在黃浦江被發現。

從業16年，從公募做到私募，高杉正處在事業的高光期。據私募排排網數據，上海環懿私募基金在2021年獲得多項榮譽，包括11月躋身進入「上海地區管理規模20億-50億股票策略組」收益前十。在去年全年滬深300收益-7.43%的情況下，上海環懿私募基金全年業績還能達到52.94%，超額收益65.21%。

不過，截至今年1月28日，成立接近一年的環懿周期觀復基金，自成立以來的收益率為30.2%，但該基金最大回撤為19.95%，今年以來的收益率-9.83%，客户用贖回來表達對業績和管理能力的不認可，這讓基金管理人倍感壓力。去年3月16日成立的環懿周期觀復二號也是類似的情況。上海環懿私募基金透露，公司今年1月中旬前後已減倉應對客户贖回。

一位私募基金從業者坦言，這個行業就是壓力巨大，從早到晚連續的高強度工作，不僅對身體是考驗，而且一個基金經理要掌管上百億資金，哪怕出現10%的虧損，意味着他一個人就虧掉了十幾億，「這些錢的背後，站着成千上萬的投資者。每天打開郵箱，我們都能看到鋪天蓋地的質疑、指責、謾罵。」

無論高杉是意外離世，還是不堪重負，他的離開讓外界看到了私募行業的殘酷。

就在高杉溺水身亡前不久，深圳前海巨漳資本兩位實控人林淑青及古景騰，因意外事件一死一重傷的消息震驚了整個私募圈。

《財經天下》周刊了解到，古景騰和林淑青是夫妻關係，兩人掌控的巨漳資本累計資產管理規模超100億元。公司成立以來，成功投資過阿里巴巴、途牛、郵儲銀行、閲文集團等IPO新股項目。如今，兩位實控人一死一重傷，公司的所有投資業務陷入暫時停滯狀態。

不過，兩起案件不同的是，高杉已被警方排除他殺，而巨漳資本的案件已經正式被公安經偵部門及刑事部門介入調查。

據深圳私募股權投資機構人士透露，巨漳資本名義上是一級市場股權投資機構，但它主要投資企業境外上市打新，應歸屬二級市場私募機構。更有行業人士直言，巨漳資本是偽PE，通過境外IPO打新或護盤投資，「一旦境外二級市場打新投資遭遇虧損，就會迅速遭遇滅頂之災。」

經理忙着安撫客户

如果說私募機構老闆因不堪壓力或其他原因發生意外，那麼更多的基金經理最近在忙着開各種存續溝通會議，安撫渠道和客户。

「如果一家公司淨值不太好，或者投資者在這家基金裏沒有賺到錢，那麼這家公司是會出現投資者大規模贖回的情形的。如果機構認為某產品後期上漲，這個時候就需要去跟投資者溝通。」磐安投資合夥人邱曉剛告訴《財經天下》周刊。

在產品回撤的壓力面前，部分投資機構甚至採取自購的方式增強投資者信心。比如，九坤投資、漢和資產、景林資產、幻方量化、赫富投資、永安國富、林園投資、靈均投資在內的8家百億私募公司管理人，以及弘尚資產、磐耀資產等私募機構均宣佈自購，擬自購金額合計10.25億元。

其中，赫富投資同時還做了降費處理，將旗下「靈活對沖」系列產品的管理費調整至0%。2月14日，赫富投資在策略交流會上表示，雖然公司的資產管理規模已縮水至百億元以下，但對於回撤加大的產品，將採取更強的風險控制，壓緊敞口。

百嘉基金董事、副總經理王群航告訴《財經天下》周刊，在投資方面，無論是私募基金還是公募基金，都一致倡導長期投資、長期持有，而目前距離去年12月中旬的基礎市場回調，僅過去兩個月時間，「這期間還包含了元旦、春節假期，雖然各大指數皆有不同程度下跌，但這個跌幅大還是不大？大家見仁見智吧。」

千家私募失聯

一位不願具名的私募基金從業者告訴《財經天下》周刊，「二級市場的私募，大部分是炒股，私募經理的目標就是跑贏大盤，現在大家日子不好過的重要原因，是A股走勢整體較弱。畢竟大盤本身下跌，誰都無能為力。」

二級市場跑不贏大盤，而一級市場基金也有煩惱。許多跑路、詐騙的負面消息，通常出現在這個領域，這讓基金經理更是心驚膽戰。

其實做一級市場的私募機構主要分成三類：第一類是超強的PE、VC機構，如紅杉資本；第二類是有政府背景的企業，比如中鐵、中廣核、國電投、中國醫藥等，都持有私募基金管理人牌照，方便募集到資金去發展自身業務。

而第三類，也是負面消息集中出現的地方，由民間掌管的私募股權管理機構。因為民間私募機構水平良莠不齊，這類機構一直是監管層重點關注的對象。

「他們是私募行業裏最先感受到市場寒意的，主要是因為找不到好的投資標的。以前很多民間機構或者金融集團選擇投資房地產，但現在玩不下去了，而且他們本身也沒有實力挖掘到一些有潛力成長為參天大樹的中小微企業。」一位負責監管私募機構的從業人員告訴《財經天下》周刊，一些民間私募機構缺少投資方向，客户也等不起這麼長的投資周期，為了活下去，就會想一些旁門左道。

然而如此一來，變形的操作容易加大私募機構的經營風險。今年1月11日，中國證券投資基金業協會公布了第42批疑似失聯的私募機構，疑似失聯私募機構數量高達70家，其中包括北京正方投資環球管理有限責任公司、深圳創海富信資產管理有限公司等。

中國證券基金業協會公布的另外一組數據更加驚人。自2015年以來，總共有1461傢俬募疑似失聯，726傢俬募因失聯最終註銷。「一級、二級市場都有失聯企業，不過大部分失聯的出現在一級市場。」上述監管私募基金的從業人員表示。

儘管私募行業問題不斷，從業者日子難熬，但當前整個市場仍處於蛋糕越做越大的階段。

據中國基金業協會數據，截至今年1月底，私募基金首次突破20萬億元，合計存量規模達20.28萬億元，較去年按年增長18.86%。

業內人士分析，私募行業的擴容，一方面得益於整個A股市場呈現階段性牛市；另一方面，政府對房地產行業調控趨嚴，傳統投資渠道受限，此時私募恰好符合高淨值投資者的要求。

在私募不斷擴容的同時，專業人士也在提醒這些高淨值投資者，投資有風險，自身的投資目標要與風險承受能力相匹配。與此同時，機構也需謹記，合規永遠是私募的生命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