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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電影:癲狂過後,迴歸本真

    盡皆過火,盡是癲狂。

    大衞·波德維爾的這句話,是香港電影黃金時代最廣為流傳的註解。

    光是看着這八個字,似乎就能聯想到濃墨重彩,誇張癲狂的畫面,那是很多人對香港電影中描述的“江湖”所具有的共同認知。

    大衞所著《娛樂王國:香港電影的祕密》中開篇這樣説道:

    潮熱的三月,某天夜裏,我閒逛至彌敦道,抬眼望霓虹閃爍,又如森林。或鎏金或紅豔的方塊字,高申至幾層樓……

    彌敦道iSquare朝陽飯莊外望

    隻言片語,影射出港片混亂的背後,是以草根為底色的破格與坦率:香港電影,因為香港,不可複製。

    沒有哪座城市比它更孤獨,也沒有哪座城市比它更喧囂。

    01

    癲狂過後

    一個人成熟的表現之一,是慢慢開始懷舊了。

    那些被歲月偷走的香港會議,幸好都被記錄在鏡頭裏:

    大哥拿錢點煙,小弟紋身扛刀;人聲鼎沸的街邊,吵鬧不休的夜市;美豔的女人或善良或狠毒,沉默的男人腰上也許彆着槍;上一秒狂笑下一秒嚎哭,毫不在意的低俗髒亂,毫不迴避的血和暴力……

    太多情節癲狂,太多畫面過火。

    而在這些畫面之餘,從不缺乏對小人物的刻畫與關注,所以從不讓人感覺遙遠

    儘管港片鑄造的三千世界癲狂過火,光怪陸離,我們卻很少在港片裏看到驚天動地的愛情或拯救世界的壯舉。古惑仔們講着江湖義氣,富家女期待愛情和自由,窮小子憧憬名聲和財富。

    主人公們所面對的人際關係和核心矛盾都真實而動人,和誇張極致的電影世界看似格格不入又息息相關。

    我們也許沒見過手拿寶劍武功蓋世的大俠,但一定見過流連酒吧迷茫空虛的男人;也許沒見過身着旗袍傾國傾城的美人,但我們一定見過困於感情暗自落淚的女孩。

    這些人物活在遙遠又抽象的銀幕上,卻又真實的好像活就在身邊的某棟樓裏。

    這種既真又假的氣質,就是香港電影裏最讓我們為之動容為之落淚歡笑的東西。

    《重慶森林》劇照

    香港電影被稱為“電影史上一個成功的故事”,其散發的文化吸引力之所以動人,功在藝術技巧:打破經典的侷限,觀眾喜歡看什麼,就拍什麼。

    所以林正英的殭屍大行其道,周星馳的無厘頭所向披靡,許冠文的鬼馬盛行一時,王晶的賭片風靡亞洲。還有王家衞的文藝摩登曖昧,杜琪峯的黑幫有血有肉,吳宇森的槍戰熱血難涼,徐克的江湖瀟灑飄逸……

    簡而言之,娛樂的藝術。

    80年代,港片形成了龐大從產業,僅次於擁有全球市場的泱泱好萊塢。不論是票房和產量,還是質量和藝術成就,均創造出驚人的奇跡。

    然而,在彈丸之地,這種季度繁華的市場,必然是特定時代背景下的特殊產物。

    90年代後,大量上層“精英”移民海外,緊接而至的亞洲金融風暴,也使得眾多投資商損失慘重。再加上盜版猖獗,以及好萊塢大片的侵略,香港影業,就像風光正盛的三大賊王,倉促闖進新時代之際,便遭到重錘。

    印象中,許多港片的時代背景都在1997年,這個特殊的節點對港人而言意義深遠。

    就像《樹大招風》中的三大賊王,均在時代變換之際,轟然落幕。三人在時代交替之際的掙扎,也是港人對新時代的疑惑又帶着自我安慰的寫照。

    代表着一個時代的結束,以及下一個未知時代的到來。

    02

    厚古薄今

    世人大多厚古薄今。

    7月17日,一年一度的香港電影金像獎即將開啟。

    近年早有質疑:相比金馬獎的“泛華語視野”,金像獎無論從參賽資格標準,還是對提名電影類型的偏愛,所做更多的則是在提攜本地電影,經常出現一部電影收穫多個獎項的“盛況”。

    面對質疑,上一任香港金像獎協會主席陳嘉上曾直言不諱:

    “如果因為香港電影越來越不受重視,這個獎就越來越不受重視的話,我們就認命吧。因為金像獎是為香港電影打拼的,如果沒有香港電影,金像獎也就沒有意義!”

    果斷而且堅決。

    而這份顯得堅決且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聲明背後,很容易聯想起那個聽到耳朵都起繭的話題:

    香港電影沒落了麼?

    判斷依據無非“票房”和“產量”兩個指標。

    譬如,1999年的冠軍電影《喜劇之王》,票房不足3000萬。所以自新世紀伊始,“救市”的聲音從未斷絕。

    誠然,港片的黃金時代早已逝去,成日開工、縱橫東南亞的盛況也再不復見。

    但論及品質,簡單判定今不如昔,也並不盡然。

    產量上下降得的確明顯,但頭部電影的票房,還在往上走,最高紀錄是2016年《寒戰2》的6682萬。

    每個年代都有各自的底色,而世界始終向前。

    每一年都不會缺少爛片,但電影的整體品質,一直都在與時俱進。

    從作品觀察,或可得出結論。

    以2000年為分割線,無論是文藝、動作、警匪還是喜劇片,也無論是表演的精神細膩、劇情的精巧繁複,任何一向,實際上都處在上升通道中。

    以警匪片的三部劃時代之作為例,1992年《辣手神探》,2002年《無間道》,2012年《寒戰》,各自十年為峯。

    劇情方面,《辣手神探》偏於火爆,槍戰橫貫全片;《無間道》開始內斂,集傳統警匪片精華於一身;《寒戰》,氣象再度煥新,好似脱離窠臼。

    表演上,從袁浩雲的嫉惡如仇,到陳永仁的“三年又三年”,再到李文彬的鷹視狼顧、劉傑輝的無暇正氣,既在時間裏推陳出新,有表現出一種交相輝映。

    整體來説,由內而外,是一個“去粗糙化”的進程。

    再比如麥浚龍的《殭屍》,儘管在情懷上,無法與林正英系列媲美。但如果客觀地從表演、技術和電影語言層面而言,影史上同類電影難有出其右者。

    香港電影的沒落,其實更應該稱作迴歸。

    故而,所謂厚古薄今,唯情懷而已。

    儘管不復從前的繁華,但成熟體系沉澱下的東西依然存在。

    03

    濁水漂流

    談論這個問題,有部電影想一起講,想必很多人已經看過,即今年金像獎最佳影片的熱門——《濁水漂流》。

    不是什麼犯罪大片,也無內地上映計劃,豆瓣上分數平平,卻贏得亞洲各大電影節盛讚。

    在“港片已死”的二十年裏,它或許代表着我們一直期待的香港新電影:不止是深刻在基因裏的怒與狂,更因為骨子裏的剋制。

    導演李駿碩,本土新生代導演,專注拍“非主流”香港人。

    《濁水漂流》的主角是一羣“廢人”:

    刑事出獄的癮君子、被國家拋棄的越南難民、排期等公屋的姐妹、只愛吹口琴不愛説話的男青年,一羣遊走在社會邊緣的人抱團在一起,不分種族國界、相濡以沫。

    香港街頭露宿者的窘境 其實和籠民很像,捍衞住最後的自尊 是對生活最後的堅持。

    故事的開頭,主角輝哥出獄的這天,獄警警吿他:我不想在這裏再看見你。

    “裏面外面。那裏這裏。都他媽一樣。”輝哥拿上與兒子的合照,踩着人字拖,昏昏沉沉走出監獄。

    某天夜裏,還在“昇仙”的輝哥突然被驚醒。

    一聲“掃街”,警察帶着環衞工連拖帶拽,把所有露營者的家當扔進垃圾車。無論對方怎樣質問時候,回答只有一句話:“我們按規定辦事。”

    三五分鐘,原本擺滿桌椅的街角,被清掃乾淨,輝哥拼了命也只搶回那張與兒子的合照。

    社工何姑娘好心提醒他們:他們沒提前通知,我們可以吿上法庭。

    這部電影並非底層逆襲的劇情。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官司,卻讓幾個被遺棄的人,意外撞見這光鮮城市背後,悄然裂開的巨大錯位。

    電影中展示的背景,基本是破樓、窄巷、天橋底。唯一一次特別的,是阿木帶着輝哥,爬上塔吊,第一次俯瞰從小長大的街區。

    後來,在何姑娘的努力之下,示威有了回饋,只要他們搬離橋底木屋,食環署願意給他們每人賠償2000元;但不願意道歉,因為他們是合法的執行公務,賠償只是人道主義行為。

    所有的露宿者都願意接受賠償,唯有輝哥堅持一定要道歉。當其他人都一一搬走,也只剩下他一個人孤獨的在橋底死扛。

    當鏡頭切到孤獨的木板屋外,看着火光從窗簾,到門板,到吞噬整片黑夜,一動不動。孤苦無依的輝哥,一把火燒掉了最後的木屋和自己的倔強。

    濃墨重彩的死亡,換來了什麼?

    無關壓迫,甚至無關對錯。電影想呈現的,僅僅是是怒氣散去後,徒留的涼意。

    在全片散佈着蕭條冷色的氣息之下,暖色成為了點綴之光。

    從80年代主流商業片的紙迷金醉,到當下小成本文藝片的社會關懷,香港本土電影經歷了脱胎換骨的變化。

    市場萎縮、前輩北上,未嘗不是一幕塞翁失馬。

    留守者,只能把錢掰成兩半使,精心雕琢,把人形刻畫得更細膩,題材也不斷擴充。

    於是,從歇斯底里地呈現七情六慾,漸漸冷靜下來,追問慾望的來源與往處。

    或者説,從單純描繪這片熱土的霓虹奇觀,到洞察奇觀背後的裂縫與陰影。

    香港本土的年輕創作者,正隱隱積蓄着一波新的浪潮:

    《濁水漂流》、《叔·叔》、《翠絲》、《金都》、《淪落人》、《一念無明》、《踏雪尋梅》、《桃姐》……

    拋開了香港的商業片模式、鏡頭無一不在關注社會問題。電影的意義本身已經大於電影技巧。

    它們仍在傳承港片鮮明的草根敍事,也試圖擺脱傳統“港味”——功利主義,並表達出地域文化的另一面——深沉的港島情緒。

    《叔·叔》劇照

    陳嘉上後來也説:

    “如果香港電影在走下坡,那金像獎就是如實反應香港電影現狀,並繼續為香港電影打拼。”

    這並不是面對行業不景之後的小家子氣,而是香港電影人對行業現狀更為客觀的理解和處理方式。

    也是香港電影的倔強。

    04

    尾聲

    曾經,香港電影如篝火派對般喧囂;如今,則於濁水中汲取養分。

    擺脱了江湖與義氣、槍炮與白鴿,如此種種或獵奇或浪漫的重複。

    無論彼時此時,哪種狀態,它始終展現着令人心生羨慕、難以想象的生命力。

    很遺憾那個“ 皆盡過火,盡是癲狂”的香港電影黃金年代一去不復返了,如煙花絢麗一場或是流星耀眼一時。但不可否認的是,對銀幕前的我們來説,那是一個偉大的時代,那是一場盛大的奇跡。

    曾經浮城北望,在香港想象“中國”,也曾堅守本土,在香港見證“香港”。經歷過跌宕起伏的香港電影,如今,卻在中國拼寫着“中國”。

    本文由《格隆滙》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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